砚珀珣

【凌李】呈堂证供(2)

Chapter.2
君子爱财,取之无道。

【01】
凌远这几天胃病犯得厉害,自己的生父和养母只要一见面就开始争吵,无休无止的歇斯底里。凌母指着生父怒吼说你滚,这孩子当初你不要现在又来尽父爱?我不想骂人你赶紧滚!生父挤着笑说自己有的是钱……凌远不喜欢骂脏话,但是又不得不说生父简直是一身的铜臭味。

凌远不想回家吃饭,他宁可泡在食堂里吃那些不算可口的饭菜也不愿回到凌家;他也不想回家睡觉,自己的家太冷清,干净整洁的如同一个方便的快捷酒店,没有丝毫的人间烟火气。

其实他会做饭,饭菜做得也很好吃,不过没有人愿意陪他吃。

他以前谈过一场不算轰轰烈烈却也算细水长流的爱情,他的前女友是医院里的一个大夫,叫林念初。她和凌远青梅竹马,两人之间亲情大过于爱情。不过林大夫和凌院长郎才女貌,两个人在一起倒是般配。

在凌远心里林念初一直都是那个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后的小妹妹,凌远没爱过人,林念初很好,那就这样吧。他和林念初没做过什么逾矩的行为,相处方式更像是一对兄妹。

如果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他也可以早早成家步入这场爱情坟墓——可还没等凌远做好心理准备林念初就先和他各奔东西了。大家都没有错,错的大概是世界和三观。凌远过于敏感与复杂,医疗改革让他和林念初起了极大的争执,后来的处分又让林念初对凌远大失所望。凌远有心挽救这段感情,可林念初却坚定不移。最后两人经过一场慎重的谈判后定下结论:和平分手。

凌远需要的是一个永远无条件支持他,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爱人,而林念初有自己的坚持和准则。这场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无疾而终的爱恋到底成了飞蛾扑火。

他和林念初都是飞蛾,爱情的人生是燃烧的火。

走之前林念初瞧着他,说:“凌院长,你连分手都要进行谈判,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连爱情都要首先定份契约?”

“说不准。”凌远淡淡道。

契约一样的爱情那真是不要也罢,林念初找了新男友去了非洲,最近回来时给凌远递了请柬,说自己快要结婚了。

凌远十分平静地把请柬放入抽屉里后向林念初点头,“我会去的。”

爱情是契约,分手是谈判。

他倘若有一天会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人,那恐怕就是真的心甘情愿。



凌远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打了个小盹,他昨天换下白大褂儿穿着便衣出去买东西时看见医院大厅里黄牛吆五喝六地倒着票。看见凌远刷刷刷就跳过来了,开口就找骂:“朋友,我这儿有凌院长的挂号………我看你面熟,说不准咱俩上辈子有缘——我给你打七折!”

凌远心说你大爷的,你看我面熟是因为你前几天倒卖挂号小票被我直接扭送到派出所去了……你他妈刚被放出来就又重操旧业?

黄牛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同意了,于是立马准备大吃一笔。结果他还没吃成就被凌远一个短信叫来的保安给拉走了。不过凌院长却面上不笑心里不屑,只想着今天的漫漫长夜要如何度过。

上半夜去查房,下半夜圈在办公室里补眠——天天如此。

不过凌远今天不想这么做了。

医院最近刚收治了一个女患者,是别家医院临时转院转过来的。女患者病得不轻但依然每天放荡不羁爱自由,逃院逃得理所当然顺理成章,每天来看护的小姑娘都要首先检查自己母亲是不是又准备逃跑。

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凌远从刚开始的冷漠转变为好奇,然后从好奇转变成了麻木,小姑娘都不急,他急什么。

不过思来想去,真正提起了他兴趣的人不是那对母女,而是从母亲转院后就跟过来的一个年轻警官。警官年纪不大,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气十足,他有时穿制服来,随随便便往床边一坐就是道风景线。

最初他以为警官是母亲的儿子,后来才发现不是。接着他又以为警官是女儿的男朋友,结果也不是。

那到底是谁?



这天凌远查房的时候特意绕了好几个弯到那间普通病房,里面小姑娘给她妈妈带的食物香气四溢。小警官搭着两条大长腿仰身坐在椅子上眯眼睡觉,妈妈一口一口咽着汤,问小姑娘,“你不给李警官一碗么?”

他姓李。

凌远干脆就站在门旁边,侧身往里看。

“给他一碗?妈妈你自己吃就好了。”

李警官闻着香味悠悠转醒,望着保温杯里的甜汤馋得不行。

“阿姨……嘉禾你不用给我,阿姨你自己喝就好。”

小姑娘白他一眼,“谁他妈要给你喝了?”


忽然间,小警官对食物的渴望莫名激起了凌远很想回家的热情,这种热情一直延续到了回到他已经许久未曾开过火的厨房里,为自己做上一碗牛肉汤。

再撒上调料,又把刚出锅的牛肉一片一片放进锅里……

对,就是这样。凌远向来是个行动主义者,说干就干丝毫没有含糊。从沙发上起身开车回家,家里还剩点牛肉,全都下锅。下多了怎么办?没关系,送给其他人。

比如……也许他可以送给那个小警察,凌远从来没见过李警官吃饭,但那一定是一种饱腹的感觉,人生都会因此变得愉悦而又富有生机。

【02】
“证人不做证,算什么?”嘉禾替妈妈把被子掖好,“我要是出了事李警官你可得帮我照顾好我妈妈。”

“怎么会有事?”李熏然把录音笔调好,“嫌疑犯确认罪名后你不就安全了?”

“安全?”嘉禾笑着摇头,“李警官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陈姐儿提供了一点信息就被弄得工作丢了……这后面的人是我们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嘉禾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她走过来坐在李熏然身旁,“我哪有那么多正义感。陈姐儿不做证,你们的线索就断了。所以公安局前几天不是刚贴了告示,说目击者提供线索会有奖金。”

“我妈买药的钱已经没了。李警官你看你们是不是先把奖金给我?”

嘉禾妈妈的脑子不太清醒,虽然久病床前无孝子,但嘉禾勉强算个特例。

钱是个好东西,嘉禾辍学打零工的时候甚至想过出去卖,只要来钱快她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最后还是自己放弃了这个可怕的想法,那里不卫生,如果最后闹得得不偿失就没什么意思了。毕竟短时期的有利可图终究不是份好办法。

李熏然没说话,他低下头把刚才凌院长送过来的饭盒打开,里面有炒青菜和牛肉汤。

“哟!”嘉禾朝李熏然餐盒里瞥了一眼,“伙食不错啊。”

“凌院长说他做多了吃不完,看我天天来探班怕我吃不上晚饭……就给我了。”李熏然拆开筷子准备吃饭。

“做多了吃不完?”嘉禾夸张地笑起来,“凌院长人可真不错啊!”

李熏然抬起眼皮看她,“凌院长人挺好的……你要是没钱住院了去跟他商量一下,说不准能给你延几天。”

“我不求人的。”赵嘉禾呲牙咧嘴地乐,“实在无路可走就去卖好啦,反正我这张脸应该还能有个好价钱。”

“别去做那些脏事。”李熏然十分认真地说道,“嘉禾,不自爱的女孩子不会有人喜欢。”

嘉禾一怔,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笑意来,她抬起手撩了撩散落在眼前的发丝,她的手指红肿而又干燥,皮肤粗糙到暴皮,“北江巷里谁不知道我赵嘉禾的名头?李警官你可千万别把我想得太干净了。”

北江巷是市里有名的三不管地带,站街的小姐廉价到几十块钱就可以包上一夜。

“不过我嫌脏,”赵嘉禾裹上自己的军大衣,“要是有人让我当个二奶什么的……”赵嘉禾歪着头,“这倒不是不可以。”

临走之前李熏然似乎还想劝她,却被赵嘉禾一下打断,“李警官,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很晚睡么?”

“我每天晚上要给我妈准备好第二天的饭菜,站在窗前算我还有多少钱。早上起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想的就是今天会有多少能拿到手里的现金……我精打细算可还是不够我妈每日的住院费和医药钱。如果有混混来砸我家门我要拎着菜刀出去揍人……我他妈到处占便宜就为了少花那么几块钱。李警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赵嘉禾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妈一天不好病我一天不得安生觉。”

“打从我从学校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法回头了,我做什么都不后悔。包括出卖我自己的身体。”

李熏然再没说什么,他已仁至义尽。他是警察不是慈善机构,这几天证人的口供已经录完了,该取的证也取到手了。他见赵嘉禾孝顺可怜用了人脉把赵母转院到这里来做手术,该做的他都做了,而剩下的路赵嘉禾想怎么走都再与他无关。

【03】
凌远最近开火开得有点多,韦三牛每天看他拿着一个饭盒到处溜达心里很惊恐,毕竟这饭盒里的菜一天天不重样。

今天是玉米汤明天就是排骨浓汤;今天是炒青菜明天就是炸里脊。色香味俱全的让韦三牛眼馋到妒忌。

“凌院长这是迎来春天了?”小护士们就着饭菜的香味啃面包。

“春天?”韦大夫冷哼一声,“我看他是要春天了。”

这时赵嘉禾过来找护士给妈妈换药,护士长很心疼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就一个人担起整个家来。所以很多方面都会稍稍照顾一下,好吃的巧克力也会给赵嘉禾留下一点来。

赵嘉禾妈妈精神有点不好,每天疯疯癫癫的跟个傻子一样。刚做了脾胃手术正在修养中,赵妈妈能进食之后赵嘉禾就天天给妈妈做饭,不吃医院的食堂。她早出晚归地赚钱给妈妈买药吃,可尽管这样赵母的药钱还是不够了。

不仅药钱不够,就连住院费也只截止到了明天。

赵嘉禾笑,说明天啊,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警察局的奖金赵嘉禾没拿到手,她给李熏然打电话,李警官说这事儿不归他管,等他一会儿忙完了再跟上面问问。

赵嘉禾心里暗骂警察真他妈没一个好东西,临时给社会上认识的一个姐姐打个招呼,央着人求了份地铁站打扫卫生的工作,一个晚上熬通宵,至少能把三天的住院费交出来。

姐姐苦口婆心地劝她,“嘉禾,姐这里有份好活儿,你真不去?”

滚你犊子,赵嘉禾默默呸了一声,情趣用品商店的售货员,恶不恶心。

“姐,我要是把这关熬过去了这活儿你就给别人吧……”赵嘉禾赔着笑脸,“姐姐帮我那么多回,我哪好意思。”

姐姐也跟着笑啊笑的,挂了电话就翻脸,“婊子一个装什么清高!仗着自己有点姿色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看你哭的时候还有没有钱赚。”


哭的时候有没有钱赚没关系,现在有钱赚就好。赵嘉禾在地铁站扫了一晚上的卫生,浑身上下都发着一股馊味。

早上七点,她交接完工作后去自动售票机那里坐着歇会儿,迷迷瞪瞪地看到售票机里扔着一张土豪金的毛爷爷,她被吓得一激灵,几乎是蹦着跳到了售票机前面。

土豪金的毛爷爷被遗弃在托盘里,托盘里有赫然可见的呕吐物,很明显是谁不小心把钱掉到了这里面,却又嫌弃毛爷爷被呕吐物浸透,于是干脆就不要。

赵嘉禾套着一张卫生纸捏起钱币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叠好放进口袋里。

“那么脏你还要?”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赵嘉禾抬头往那边看,发现凌远就在售票机前面站着,手里拿着一个鳄鱼皮的钱包。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朝凌远笑,“我要啊,我怎么不要?我到哪里去捡这一百块钱?”

“你妈妈的住院费截止到今天。”凌远对她说。

“我们还能再住三天。”

“我的住院费不是按天数交的……”凌远取了票,“你妈妈的疗程是五个月痊愈——包括她的精神……”

“我妈不是精神病。”赵嘉禾打断他,“她只是不太清醒。”

凌远沉默一下,“赵嘉禾。”

“你妈妈的病是个无底洞,即使现在痊愈以后也说不定会再次反复。”凌远站定,“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救治她。你救她花的钱足够让她好好的享受一次人生。糊涂地活到死亡和清醒地活到死亡,没什么区别。”

赵嘉禾偏着头看凌远,“凌院长也这么觉得?”

“当年我爸离开的时候我就和他说,你不要她,我偏要她。你不要治她,我偏要让她活得健健康康。”

“我是很自私,自私自利到赌上我和我妈妈所有的一切。”

“我妈也不是没清醒过,她告诉我她想一直能正常思考下去……我妈要,我就给。”

“我要让我妈清醒健康地去看这个世界,我要让她知道,她是个正常人,不是人人唾弃的精神病。”

“她是个人,她应该去爱她所想爱的,恨她所想恨的;不是被人笑话时还呵呵去笑,也不是去垃圾桶里翻找别人不要的吃食。”



“北江巷的赵嘉禾,从不认输。”

【04】
凌远的车胎被小区里顽皮的熊孩子扎了,逼不得已下他只能坐上人挤人人踩人的地铁,晃晃悠悠地往医院方向去。

赵嘉禾的故事他没兴趣知道,有钱就住院,没钱就别住。他凌远管的是医院又不是红十字,他可从不做医疗慈善。

只不过李警官很久不来看赵嘉禾了,他的饭做了也送不出去。

李警官叫李熏然,刑侦支队的行动大队副队长,二十八岁,单身。

今天凌远领着饭盒又可哪儿转悠,到了赵嘉禾妈妈的病房前毫不意外地发现李警官不在。失望之下准备离开,却见到赵妈妈一脸严肃地朝他招手。

“凌院长。我觉得我女儿有麻烦!”赵妈妈鼓着脸,眼睛里很干净。

“阿姨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凌远没搭理她,只是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

“真的!”赵妈妈四下瞅瞅,然后压低声音就像做贼一样跟凌远说话,“今天早上有个小年轻去隔壁病房喊嘉禾的名字,哇塞他们好吓人的……”

“我都没敢出声……”赵妈妈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凌院长,你说嘉禾会不会得罪什么人了?”

你们家嘉禾得罪的人估计能排成一个连,凌远不甚在意,“阿姨,这里是医院,不会出事儿的。你放心好了。”

“哎呀可我这右眼皮一直跳跳跳的……嘉禾,嘉禾万一真出事儿怎么办?”

凌远吩咐护士看好赵妈妈,转身就想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并不想和一个神智不清醒的人有着过多的纠缠。



“北江巷的赵嘉禾,睡一晚多少钱?”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堵住小姑娘,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字眼。

赵嘉禾干脆利落地把头发绑起来,“北江巷的赵嘉禾也是你们能睡得起的?”

她一边后退一边按手机,李熏然的手机号显示拨通状态。

“你们敢在北江巷堵我?也不怕哭着回家找娘!”赵嘉禾一声冷笑,从鞋子的夹缝里抽出一把小折刀来,“真当我赵嘉禾是吃素的?”


北江巷的赵嘉禾,拿得起放得下,打得了混混揍得了流氓,做得了证人赢得了奖金。

北江巷的赵嘉禾,会在荆棘丛中昂扬向前。


所以,请不要害怕,你是谁啊?你是北江巷的赵嘉禾。


北江巷的赵嘉禾,永不畏惧。



【你们不要因为嘉禾这章戏份多就讨厌她ww凌李爱情全靠她,神助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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