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珀珣

【庄季】庄大夫问他你真的不要喝热牛奶么

不是庄大夫季队长系列。
喝完热牛奶就去睡吧。

其实……也算片段了。









回来的时候算是晚秋,他盛夏时走,深秋时归,期间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一步一步踩在这片土地上,才知道一切也不算什么洪水猛兽。
他不回头,也不敢回头,门边就是售票处,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再去买一张去洛杉矶的票直接回家,可是他已经到这儿了,整个人都已经站在这儿了,又哪能再有回去的道理。
庄恕直接奔了六院去,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他曾经的的确确是踌躇满志的来,最后却彷徨失措地走。可这次到底不一样,一路上他一直在告诉自己,是一场探望,只是去看一个算得上朋友的人,别再去想母亲,也别再去想仁和,正义也都不管了,那些都与自己无关。
他飞了一个整夜来这里,只是为了去看一个朋友。


国内的秋天现在已经很凉了,庄恕紧了紧大衣,去导诊问了病房的地方,然后就上了电梯。在这里他没有多少朋友,陆晨曦算一个,扬帆与陈大夫也算,剩下的就是这个人了。
越到后面,庄恕却走得愈慢,世事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的,比如相隔十几年的债,又比如自己时隔两个月后重新回到这里,都是一个轮回,断不开的命中注定。

外面的银杏树金灿灿的,可纤柔素净,伸手一碰就落下来,像星辰坠在风里。

庄恕抬头,恰巧看到一个人影半蹲在地上,似乎是在帮一个孩子拼着玩具。
瘦极了的,衣袍空荡荡的,有些凉风灌进来,吹开袖口又露出锁骨。
季白是很瘦,庄恕很久以前也知道,但他现在更瘦,而对于自己来说,他却想不明白,可以是什么样严重的伤,能让曾经精神十足的人变成现在的模样。
他手腕上带了块表,庄恕以前买给他的,现在那块表正艰难地挂在他腕骨上,系了最短的一截,可还晃荡着,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

季白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让他抱着玩具先回去,自己扶着墙站起来,又深呼吸了几口气,这些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无比艰难,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看庄恕。
“我不想站在外面说话。”
庄恕走过去扶住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手摸起来又冰又冷,手指相碰时庄恕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试着捂了捂,但没有任何用处。
“这消息传的还挺快的……”他们两个边走边说,“我这刚醒没几天,起来就看到你了。”
庄恕皱眉头:“——刚醒就出来吹冷风?”
“我又不能一直呆在病床上。”季白似乎在笑,眼角眉梢都挑了起来。
“你就该一直呆在病床上。”庄恕推开门,把人慢慢送进去,随口叨叨他。

季队长钻进被子里,转身时碰到腹部的伤口,疼得他一个激灵。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庄恕坐飞机离开那天他在进行战略部署,缅甸的任务近在咫尺,手机前一天晚上要求上交,他正好看到庄恕的短信。
他看了很久,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过去。于是索性就不回了,放下手机的前一刻心里一动,又拿起来敲上一行字。
注意安全。
没什么值得挽留了,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但只是不说。他知道庄恕的过去,也知道庄恕的目的,可他到底不是亲历者,职责之外的道义,他管不了。
从警十年,很早就过了愣头青的年纪,岁月沉淀下来的是冷静与现实,说他残忍也好冷酷也罢,在这个职位上,见到的太多,他自然也知道有多少事情是法律也爱莫能助的。法律是白纸铅字的东西,遥不可及,而鲜血却淋漓。

“这不是我伤得最重的一次,”季白看他样子,不由得安慰起来,“没什么大事。”
的确不是伤的最重的,却是离死亡最近的,所有的伤口全部都是贯通伤。刚醒来时只能吃流食,——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基本都是会直接吐出来的。喉咙里向上返胃酸,肝胆的功能好像都坏掉了,胆汁的苦味蔓延在嘴里。
起床时不能用太大的力气,因为头会疼。当时那把枪直接砸在他太阳穴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当时没想太多,等醒来了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到后怕。他尽量减少所有人无谓的流血与牺牲,但每一件事都有意外。
——季警官头一次怕了,在病床上,吞下止痛片之后。在火车上他被人拿枪砸了头,耳边流血时他看到黑白无常拿着铁链等自己,身边锁着历年死在缅甸战场上的同僚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漫上了血,两个无常向他招手,说,来啊,来我这儿。
可他们当然不是在叫他。
季白凝神想了想,忽然转身去看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小女孩年龄刚好。

于是他把她推下火车,让黑白无常的铁链子捆住了自己,但他还是跟自己的小徒弟一字一顿地说:往前走,你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回头?


庄恕替他削苹果,边削边装作不经意地去问:“你们同事呢,都不来看你?”
“来过一波了,”季白揉了揉太阳穴,“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庄恕给他切成块,拿牙签插好递过去。
“回来还走么?”季白抬头问他。
走的。
庄恕没敢说,其实他有很多说不出口的话,他说不出宽恕修敏齐,说不出妹妹两个字,说不出潇洒说不出苦恨……也说不出,说不出不去逃避。
回美国那段时间里他去学跳水,没太学明白,似乎他天生就不太适合运动,可到底还是明白了一件事。
憋住一口气沉下去,沉不到底,阳光透过水层照在眼皮上,斑斑驳驳。
然后再让自己浮上去,吐出咕噜噜的气泡,之后明白,在他重见天日之前,他才仍然可以逃避。


不该吃苹果的。
庄恕有点后悔了,在他看到季白冲进洗手间剧烈地呕吐之后。
他见到他桌子上放着的止疼片,仿佛是当了糖豆去吃,一瓶已经下了一半的量。
他躲到门后去看,洗手间里的人撑着马桶的手上青筋暴起,身体一直在抖,脊背弯曲,吐的翻江倒海。他腕子上还有一个深深的凹陷。

这是他说不出口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他过去的三十几年时光里,很多时候他会把得不到的归结为自己不配拥有,而这件事也是如此。
季白无所不知,他了解他的一切。
但他还有一件事情一定不知道。

——季警官,我不是只想和你当朋友的。


庄恕一直呆到了晚上,临睡前季白又开始发起热来,叫了护士来看,小姑娘驾轻就熟地打点滴扎针。
“每晚都会烧起来的,”小姑娘说得简单直白,“你是家属么?别太担心,他这是术后反应。”
季白嘴唇干裂,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喝了几口水润喉咙,勉强压了压肝胆里泛上来的苦意。
“你还不走?”季白问他。
“我倒时差。”庄恕说了个小小的谎。
“但我睡不着。”
庄恕想了想,“那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
季白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捂着伤口笑,又疼得倒吸气。

季警官撩了撩自己被汗濡湿的头发,埋在被子里喘口气,盯着庄恕看了一会儿。

刚认识庄恕那会儿就一直有句话想和他说。
他希望他善良。
这当然不是善良地对待众生,在这方面庄恕已经足够善良,他善待了许多人,尽管这些人并不曾善待于他。
他劝他善良,劝他爱人,也劝他爱自己。
可善良左右只有那么多,分给众生一部分,分给自己一部分,分给亲人一部分。

便不会再分给他了。


夜深人静时庄恕去碰季白的额头,已经退了烧,只是还湿漉漉的。
他趁他睡着去小心翼翼地吻,吻他眼角,也吻他唇边。
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
庄恕一愣。
“我捉到你了。”
季白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与他指尖相抵,搓了搓手指,微微笑了笑。
黑白无常的锁链铐住他,说,你来了。
他斩断火烧的链子,说,我不去。

蝉雀是朝朝暮暮死生不复,夏虫是日日夜夜不可语冰。
河流纵横且呼啸,万里奔腾似怒龙,而推开凡塞罗河畔的木门,却见到太阳不可拥有。
簌簌树影婆娑起舞,枫红如火摧枯拉朽。


为什么会怕,因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那份善良。

季警官把头侧了侧,靠在庄恕身上,等缓过了头晕后才说,“我可以喝热牛奶。”
他顿了顿,“但是你要多放糖。”



【希望可以得到红心评论和推荐ww谢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大概就是讲一个朋友变恋人的故事吧……两个看到很多阴暗面的人最后依然选择善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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